“齐鲁一号大案”背后的故事2002年济南特大枪杀哨兵抢枪案始末

参考资料:《中国刑事警察》杂志编辑部编,《侦察经典2002/2003》;大众网,济南刑警成全国模范

2002年8月16日15时30分,空军某部军械仓库门前的值班哨兵杨某坤被杀,其执勤时身背的81-1式全自动折托式步枪被抢走、同时被抢走的还有两个弹夹、十发实弹和一发空包弹。经现场勘查,杨某坤的直接死因是被自制射出的子弹击中头部、失血过多而死。现场除了提取到一串运动鞋足印外,只留下一根绿色的尼龙绳子。

持枪武装执勤的哨兵被枪杀,自动步枪和子弹被抢走,这是济南地区乃至山东省自建国以来罕见的特大案件,惊动了公安部和军委。此案在公安部和军委的直接过问下被列为“齐鲁一号大案”,山东省公安厅和保卫部门分别奉公安部和军委的命令迅速从省厅刑侦局、济南市公安局和抽调了150多名侦查和技术骨干组成专案组,由山东省公安厅曲植凡厅长亲自担任组长、副厅长王献增、刑侦局局长秦黎、济南市公安局马永胜局长、孟富强政委、刘杰副局长和济南空军李恩副政委为核心组员,总共分成了调查走访、物证排查、技术侦查、追捕和情况控制五个小组,全面开展侦办。并且公安部给专案组下了死命令,必须在党的“十六大”召开前破案(十六大召开日期为2002年11月8日至14日),换句话来讲,专案组只有两个多月的时间。

济南市委市政府专门从当时并不富裕的财政中专门调出50万元专款用作办案经费,济南市公安局也拨出经费10万元用作各小组的先期支取所用,指示后勤部门,不惜一切代价配合专案组的行动,专案组要人给人、要车给车、要油给油,必要的时候可以出动部队协助警方进行抓捕。命令军区保卫部门尽一切可能配合公安机关的侦破工作,一切都是为了尽快破案,抓住凶手、追回枪弹、消除隐患。因为大家都知道一个穷凶极恶的人手持一支枪膛里有子弹的自动步枪在社会上游荡会干出多么可怕的事情来。

现场勘查由公安部刑侦局赵启明处长亲自主持,由五名全国著名的痕迹专家和弹道专家进行“会诊”,经过仔细研究分析,这几个在公安部都排的上号的“大拿”一致认为罪犯对现场的地理、地形、地貌十分熟悉,对军械库警卫的值班情况和活动规律也有相当的了解。经弹道专家分析,凶器最大可能是一支自制的、可以发射钢珠弹的短枪。罪犯应该是两个人,从现场留下的车轮印迹看,应该是一个人作案,另一个人开车接应,不排除流窜作案的可能。

专案组认为罪犯存在内部作案、内外勾结作案和熟悉情况的当地人作案三种可能。所以将排查的范围确定在空军某部正在服役的干部、战士,近期转业和复员的干部、战士和在案发仓库周边地区居住、暂住和滞留的人员。现役军人由部队保卫部门负责排查、退役军人由部队和公安机关共同配合排查(部队提供档案信息,公安机关负责排查)、社会人员则由公安机关负责排查。

在接下来的十多天时间里,济南市公安局和空军某部保卫部门总共组织1000多名侦查员投入排查,总共排查出1999年以来从某部复员、转业和调出的人员43人,其中有条件接触军械库的14人,但经排查都不具备作案时间或者作案条件,全部排除嫌疑;公安机关对案发地点附近的村庄、旅馆、饭店和出租房屋进行了一次全面清查:总共查了3200多户、11500余人,在排查过程中虽然暂时没有排出凶手,但基本可以排除流窜作案的可能,凶手应该就是熟悉情况的当地人。

专案组认为,既然案犯有车,车很有可能也是偷来的,所以派人对近期发生的盗车案件进行排查,结果发现在当年的6月至8月这段时间里先后有四辆车被盗,前三辆车在被盗后几天都陆续被找到,唯有一辆在8月12日夜里被盗的面包车至今下落不明,通过车轮印和现场的车辙印的比对,专案组认为这辆面包车很可能就是犯罪分子在作案时使用的车辆。于是,专案组根据该面包车的车牌号要求协查这辆面包车的去向。

另外,专案组认为既然是两个人配合作案,很可能会通过手机相互联系。于是济南市公安局行动技术支队全员上马,在电信部门的配合下对案发期间出现在案发现场附近进行过相互通话的手机进行排摸,总共排摸出2800余部在现场附近进行过拨号和通话的手机。随后对这些手机号的开户信息等一一进行排查。刚开始要求排查时电信部门以保护客户隐私为由拒绝配合,最后由济南市公安局领导亲自出面和电信部门沟通才勉强准许调查,但是在调查过程中各种消极不配合,幸亏有不少民警的“家属”或者是亲戚在电信部门工作,通过这些民警的私人关系才保持了排查能够顺利进行下去。

结果在排查中,曾服役于空军某部的副团职,现济南市公安局刑警支队二大队一中队侦查员刘爱华发现有两部使用联通号码的手机的开户时间都是2001年6月,且自此后至案发前这两部手机总共进行了52次相互通话,且这两部手机都没有和对方号码之外的号码通线时,这两部手机都出现在案发现场附近的联通基站范围内,并又有了7次通话。但是在案发后,这两个手机号码就再也没有被使用过。

刘爱华是西安空军电讯工程学院通讯专业毕业生,转业前多年从事部队通讯技术工作,在通信方面有着极为丰富的经验,他马上意识到这两部手机很反常,正常人谁会因为只给一个人通话而特地约好一起去买两部手机呢?他认为这两个号码很可能就是犯罪分子专门为了作案而特意去开户的。于是,他要求电信部门提供这两部手机开户时留下来的机主个人信息。

又是经过一番口舌,电信部门终于提供了这两部手机开户时留下的机主姓名,分别是:刘言峰、男、32岁,济南大观园商场天丰园饭店职工,家住天桥区宝华街顺华巷9号某单元X0X室;张勇杰、男、33岁,济南大观园商场天丰园饭店职工,家住槐荫区五里牌坊西街1号某单元X0X室。

由于当时很多人给手机开户的时候习惯留假的身份信息,所以专案组一开始还不能确定刘言峰和张勇杰是否确有其人,于是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按照开户信息去核实,结果一查还真有,开户信息表上填写的个人信息居然都是真实的。如此一来,虽然还不足以证明刘言峰和张勇杰就是犯罪分子,但至少可以证明犯罪分子和这两个人有密切的关系,否则不可能好到把自己的身份信息随便借给陌生人去买手机开户的地步。于是,专案组决定集中力量对刘言峰和张勇杰的社会关系进行排查。

专案组随即派人查访到了刘言峰、张勇杰的亲属、朋友以及情人三十余人,获得了如下信息:刘言峰和张勇杰都具有射击经验和驾车技能,刘言峰的情妇董某说她曾经在刘言峰家中看到一把自制的手枪,她当时以为是玩具枪想拿起把玩,结果被刘言峰劈手夺过说这玩意不是你能玩的!当时她很生气,闹起了脾气,刘言峰就哄她说:等我抢银行抢到很多钱后就带你离开这里,咱们去外地买房过日子。张勇杰的情妇王某某供述说:她曾看见张勇杰多次持着一架高倍望远镜去腊山附近观察地形,并曾对她讲:腊山后面有一个部队仓库,执勤哨兵手里的是81杠(81-1式的代称)自动步枪。

于是专案组决定立即抓捕刘言峰和张勇杰,但是当抓捕组来到他们的住处时却发现两人已经逃跑。在随后的搜查中,警方在刘言峰家搜出了一些绿色的尼龙绳子,经鉴定和现场发现的那段绿色尼龙绳一致;此外还发现了一根自动步枪的背带,上面写着“济空济南场站司令部”的字样,经济空保卫部门的排查,这条背带上的字系复员军人赵某峰所写,专案组请赵某峰辨认这条背带,赵某峰确认这条背带上的字就是他在事发的军械仓库服役时写在他所持的81-1式自动步枪的背带上的,证明这条背带就是被杀哨兵被抢的那支81-1自动步枪上的背带。

在张勇杰的家中,警方搜出了一架望远镜,经张勇杰的情人王某某辨认,就是张勇杰经常带上腊山观察地形的那一架。而在腊山上可以很轻松地俯瞰作为案发地的某部军械仓库。

至此,专案组认定刘言峰和张勇杰就是制造这起枪杀哨兵夺取自动步枪的恶性案件的犯罪嫌疑人。

为了尽快将刘言峰和张勇杰缉捕归案,公安部迅速将二人列为部级督捕通缉犯,向全国发出A级通缉令。为了侦办此案,整个山东省的公安系统全部动员了起来,在山东省公安厅的指示下,山东省各县市的公安机关以及济南铁路公安局全员到岗,调集刑侦、治安、技侦、防爆、交警和巡警等部门第一时间在人流密集、政府机关、企事业单位集中的重点地区进行布控,共设截卡点2000余处。先后组织了四次全省范围的大搜捕和大清查,每次动用的警力不下50000人,一时间,以上城市的大街小巷都是印有刘言峰和张勇杰头像的通缉令告示,大有当年抓捕“东北二王”的架势。

之前对两人的社会关系进行排摸时,专案组共排摸出100多处刘言峰和张勇杰可能落脚的藏身地点,涉及到甘肃、新疆、江苏、安徽、河南以及山东省内的济南、泰安、济宁、德州、枣庄、聊城、滨州、东营、淄博等地区。在公安部的协调下,以上地区的公安部门派出专门警力,对上述的100多处刘、张二人可能的落脚点进行专门布控,24小时不间断监控。并且宣布了赏罚分明的纪律:只要抓获或者击毙罪犯有功的单位和个人,公安部必然重奖;若有因不负责任造成罪犯逃脱等严重后果的,公安部也将严惩不贷,轻则脱警服,重则吃官司。

9月2日,商丘市公安局报告:一辆山东牌照的面包车在鲁豫交界处、靠近河南商丘的地界被发现,车内空无一人,专案组派人前往商丘进行勘查,发现该面包车的车轮印和案发现场留下的车辙印完全吻合,可以认定是犯罪分子丢弃的作案车辆。

9月10日,济宁市梁山县公安局在对刘言峰的亲姐姐藤某莲(原名刘某莲,但因为在3岁的时候被过继给了刘言峰的姑姑家,所以改姓姑父藤某的姓)家布控过程中有了重要发现:当天有个身材和穿着很像刘言峰的人鬼鬼祟祟地潜入了藤某莲家。早就被公安部的严令搞得嗷嗷叫的梁山县公安局立即发扬水泊梁山好汉的精神,火速将藤某莲的家围了个水泄不通,在公安机关的强大压力下,已经成了瓮中之鳖的刘言峰陷入绝望,但他不愿意束手就擒,因为他知道被抓后等待他的必然是一个死,于是他趁姐姐和姐夫不注意,将一包毒药灌进自己的嘴里,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刘言峰虽然畏罪自杀,但毕竟没有被活捉,且张勇杰依然在逃,所以警员们的士气难免有点波动。有鉴于此,山东省公安厅党委要求全体参战干警要再接再厉、戒骄戒躁。要明白“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我方现在比较困难,但是张勇杰此时已经是惊弓之鸟,我们的处境越发困难,所以希望同志们不要松劲,等张勇杰落网大家痛饮庆功酒。

王献增副厅长为此特地三次主持了由相关市局领导参加的调度会,并五次下达了查缉张勇杰的补充通知,派出六个工作组分赴重点守候点进行现场督导。进一步落实各项缉查措施,各警种紧密配合,全力上阵,严密社会面控制,每个民警人手一份通缉令,做到对张勇杰的体貌特征熟记在心。一张围捕张勇杰的天罗地网就此张开。

10月18日17时左右,负责在泰安市泰山区岱庙地区卡点设卡的泰安市公安局交巡警支队的几名巡警拦下了一辆超速骑线行驶的河南牌照的面包车准备例行违章检查并盘问,但没想到面包车司机见到警察就打开车门弃车而逃。于是整个卡点的干警们意识到这人有问题,于是,巡警们和同样在卡点蹲守的泰山公安分局岱庙派出所的民警们迅速对其进行围追堵截,此人还试图拒捕并成功用蛮力撞倒一名民警,但这是十来个抓一个的“群殴”,结果是没有悬念的,最终此人被生擒活捉。

民警们在面包车内当场搜出了三支自制短枪,问他叫什么名字,这名男子战战兢兢地回答了三个字:“张勇杰”。瞬间就把这帮追得气喘吁吁的干警们给高兴坏了!真是赶早不如赶巧。

在得知张勇杰落网的消息后,专案组大喜过望,立即派专人前往泰安,将张勇杰押解回济南。经审讯,张勇杰对其伙同刘言峰抢枪杀人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1997年初,张勇杰因为单位不景气发不出工资,所以萌生了抢劫的念头,和同事兼好友刘言峰一合计,两人一拍即合,遂结为团伙进行作案。

1997年7月10日晚20时左右,张勇杰手持在济南市英雄山拦下了一名男子进行抢劫,男子不从试图抵抗并试图呼救,张勇杰抬手一枪打中男子面门,男子当场死亡,张勇杰抢走了男子身上的钱包后逃跑。这次只抢到了几百元钱,但让张勇杰和刘言峰的胆子越发的大。过了几天,张勇杰和刘言峰结伙在7月16日再度作案,拦下两名路人,开枪将其中一人打伤后逼另一个人交出了身上所有的钱财,这次抢到了一千多元,还抢到了两条金项链。

两次得手让两人不满足于拦路抢劫这种“小打小闹”,他们盘算着抢夺某部军械仓库哨兵的自动步枪和子弹然后去玩更大的阵仗——抢银行。于是,两人没事就去野生动物园等地的营业性靶场练枪法,力求能后一枪必杀,因为他们知道哨兵手里有枪,如果一击不中,等哨兵反应过来拔枪还击那可不是闹着玩的。2002年6月到8月间,张勇杰和刘言峰疯狂进行盗车活动,先后盗窃了四辆汽车,前三辆因为各种原因不合适,所以丢弃了。第四辆是一辆面包车,他们认为非常合适,所以被留下当作交通工具(因为面包车对抢银行有用处)。同时,他们还购买了大量犯罪纪实类的书刊和光盘,对公安机关的侦查措施和案例里犯罪分子的作案手段进行“研究”,尤其对白宝山和张君两人的作案手段甚为“佩服”,认为值得效法。

练完了枪法、搞定了交通工具后,他们于8月初结伴去购买了两部手机以及一架高倍望远镜、一捆绿色尼龙绳等作为作案工具。自6月开始,两人就对枪械仓库附近进行了数十次的踩点,观察哨兵执勤路线和换岗时间。望远镜买到手后,张勇杰携带望远镜又多次登上腊山远眺某部军械仓库并规划好了“行动路线”。

做完这一切的准备后,2002年8月16日13时左右,张勇杰和刘言峰携带作案工具,驾车到达作案现场,由刘言峰在外望风,张勇杰手持自制短枪和绿色尼龙绳(万一一枪没把人打死,就用尼龙绳把人勒死)爬墙翻入某部军械仓库院内,摸到杨某坤的执勤点附近突然用自制短枪向杨某坤头部射击。杨某坤中弹倒地后,张勇杰上前拿走了杨某坤手持的81-1自动步枪、两个弹夹和11发子弹,忙乱中将绿色尼龙绳遗留在了现场。

逃离现场后,两人一路昼伏夜出,驾车南下,沿途寻找可以下手的银行,但都因为种种原因没有机会下手,当车行快要到商丘地界时烧光了汽油,只能丢弃。两人只好弃车步行,在9月3日在商丘又盗窃了一辆面包车,继续伺机作案。但此时因为警方对他们加紧了抓捕,商丘也动员起来如临大敌,两人没有根本机会,于是他们辗转到郑州的时候,刘言峰对抢银行丧失了信心,提出先把子弹藏起来,等风声过了再说。于是他们在9月9日将、弹夹和子弹埋在郑州市东明路的一条河堤附近。然后两人就此分手,刘言峰逃往济宁市梁山县投奔他的姐姐藤某莲,而张勇杰继续驾车逃亡,并最终辗转进入泰安,最终被泰安警方抓获。

在这里,专案组犯了一个经验主义的错误,当他们在商丘查获了被遗弃的作案车辆时,就想当然地认为如今已经有天罗地网,两名罪犯不大可能再盗车逃跑,于是就放松了对车辆的盘查,这才让张勇杰多次躲过盘查,顺利地苟延残喘到10月18日,要不是他违章驾驶被偶然查获,还不知道何时才能落网。

根据张勇杰的交代,专案组于10月19日前往郑州将81-1式自动步枪一支、两个弹夹和十一发子弹全部取出。至此,济南8.16特大枪杀哨兵抢枪案历时64天终于人赃并获。为此,公安部专门发来了贺电,对全体参战干警发扬“全国公安是一家”的协作精神,在即将召开的党的十六大之前破获如此大案,为社会消除了一个巨大隐患表示充分地肯定和嘉奖,在办案过程中涌现出的一批先进集体和先进个人获得了公安部的表彰。

2003年3月21日,张勇杰被济南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在当天宣判后就被押赴刑场执行枪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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